游鱼天下

今天是江城最瞩目的日子，也是万众期待翘首以盼的一天，第一座在水下建筑的图书馆终于迎来对外开放。这座图书馆位于月湖的湖底，是由无数块亚克力玻璃构成的环形封闭空间，据说坐在图书馆的任何地方，这湖底的世界尽收眼底。

数以万计的金鱼被投放在湖中，它们围绕图书馆的玻璃外墙游弋，因此这座图书馆被命名为游鱼·天下书局。

清晨一场罕见的暴雨袭击江城，这是初春的第一场暴雨，袁萼撑着伞疾行，没走出几步，伞被大风吹翻，雨水灌到脖颈里。“这该死的天气。”

袁萼诅咒着恶劣的天气，一边将伞翻过来，这时一阵水花又扑到她的身上，甚至是脸上，袁萼转过头，只见一部黑色的奥迪从身畔快速驶过。

车中的人似乎没有道歉的意思，只给袁萼留下傲慢的车影。

五分钟后袁萼进入月湖风景区，沿着细碎的鹅卵石路前行10分钟抵达游鱼书局，宽阔气派的大门前有几名保安驻守，袁萼向他们交验工作牌，保安才放行让她进去。

乘电梯下行，袁萼先去换衣间换上制服，这时换衣间中早有几个女同事。

其中一个穿唐装的女同事向袁萼打了一个眼色，两人走到角落里窃语。“小袁，你有空帮我女儿辅导一下数学吗？她马上要月考了。哎！小袁，你要是能小几岁，我都想让你帮我女儿中考，那你来考十拿九稳，市重点高中妥妥进。”

“行啊，只要张姐你出钱帮我整容，整年轻几岁，这样我就能冒充中学生。”袁萼笑道。

“小袁，你也不大，才23岁，只是这发型和眼镜太老气，改天给你剪个学生头，穿上校服，谁敢说你不是中学生呢。”

门前进来一名30岁的短发女子，她拍了拍手，道：“大家快点，别磨蹭，5分钟后在展厅集合，今天是游鱼书局第一天对外开放，我要求你们随时注意仪容，对每个人保持微笑，露八颗牙。”

张姐不满地白了那短发女子一眼，道：“神气什么劲，还不是一个小破经理。”

“张姐，算了，走吧。”

袁萼换好制服，正要出门，身畔的张姐忽然惊喜地道：“你看，这条红金鱼对你吐泡呢，是不是你要有喜事了？”

袁萼看去，在玻璃墙外面果然有一条长达六七公分的大金鱼在吐泡，硕大的眼睛瞪着她，尾巴不停地摇动，仿佛在对她说话。

但这么大的雨，一定没什么喜事，只会有麻烦。

游鱼书局对外开放时间是上午9点到下午4点，但员工作时间却是上午8点到下午5点，中间有30分钟的吃饭时间。袁萼的工作是图书营业员，其实也就是服务员，负责展厅书籍的摆放和卫生，接待顾客咨询。

但今天是第一天对外开放，柳经理要求每个人提前半个小时到达。

在展厅里柳经理对大家劈头盖脸一顿教训，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，然后像撵狗似的道：“去。”

点钟时所有人各就其位，等待顾客进入，顾客并不多，因为游鱼书局在水下的特殊性，每天的顾客限定在100人左右，而且必须通过网上预约才可，预约的限额达到上限就会关闭预约通道。

顾客进来后并没有急着去看书，而是东瞅瞅西瞅瞅，他们的关注点是玻璃墙外的金鱼，各色各样的金鱼围绕在玻璃墙外，瞪大好奇的眼睛，似乎它们才是参观者。

袁萼站在书柜后面，墙壁那里有一名带小孩的女顾客在敲玻璃逗弄金鱼，这是不允许的动作。

“这位女士，请不要敲击玻璃。”

女顾客回过头，瞥了袁萼一眼道：“关你什么事？我想敲就敲，又不是敲你家的。”

“书局有规定不允许敲击玻璃，如果你一定要违反，我只好请保安过来。”

女顾客切了一声，道：“如果不是这里能看到鱼，请我来都不来。”

“如果您是想看鱼，可以去海底世界，那里的鱼更多，还能欣赏到美人鱼表演。”

“这里看鱼免费，我为啥要花钱去海底世界。”女顾客趾高气扬。

“那希望你不要再违反书局的规定……”

不等袁萼说完，那女顾客猛地掐了身畔的小男孩一下，瞬时小男孩放声大哭，那女顾客便趁势大声道：“这里营业员打小孩了，把小孩打哭了。”

一群人围拢过来，还有人报告给柳经理，一两分钟内柳经理赶至现场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柳经理问道。

“这个营业员打我小孩，你说怎么办？”女顾客恶人先告状。

柳经理眼神在袁萼面上扫视，道：“袁萼，你立即向这位女士道歉。”

袁萼没有做声，那女顾客洋洋得意，一副看好戏的神色。

“我没打她的孩子，是她自己掐的，柳经理，你可以查看监控视频，我和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身体接触。”

女顾客的脸瞬间变了颜色，道：“就是你打我小孩。”

“我不解释，看监控视频，一切自明。”

“袁萼，不管你对或错，你现在先向这位女士道歉。”柳经理突然厉声道。

女顾客又得意起来，一个小营业员投诉她就吃不完兜着走，向柳经理奉承道：“这个肯定是领导，领导就是不同，这说话呀、举止呀、气度呀，就是和营业员不同。哎呀！我们大人不计小人过，也不用她道歉，俗话说的好，狗咬了你，你难道还要去咬狗不成。”

“感谢女士大量，欢迎你下次光临游鱼书局。”柳经理向女顾客颔首。

“一定一定，书局有你这样的领导，我一定来，并且还会叫我的朋友亲戚都来光顾。”

女顾客可能顾忌监控视频，也不想在书局多呆，挽着小男孩正欲出去，大约是不舍得能在这里得到在海底世界的享受，她抬起头去看玻璃屋顶，忽然身体剧烈一抖，面如土色，全身冷汗淋漓，大叫一声便仰面倒在地上。

霎时书局里所有人都慌了，柳经理赶紧去掐女顾客的人中，其他人也忙着给她太阳穴涂清凉油，良久女顾客醒来，无力地瞪着屋顶。

她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屋顶，嘴里嗫嚅什么，谁也没听清。

袁萼顺着她的手指向屋顶看去，只见玻璃屋顶外有成百上千的金鱼在游弋，但在那些金鱼的中间还有一个庞然大物。

那是一个男人，眼珠外翻，四肢大张，身体肿胀如球。

是具尸体。